2010-01-20

硬推西九方案 高鐵變「不義符號」


(Photo: apple daily 15-16 jan)

(刊2010年1月15日 信報)
上週五晚近十一時,我擠在立法會大樓門外的一萬市民當中。四周由未滿十歲的小朋友至七八十歲的公公婆婆,都在為又一次與泛民議員攜手令高鐵西九方案撥款延期而歡呼。有人擊掌慶祝,有人抱頭痛哭; 你不會看不到,大家對自己的城市的熱愛。

台上講者總結發言時,要求政府撤回西九總站方案,說要「將高鐵變廢鐵」。這句說話,雖然只是情感宣洩,但政府必須反省:「高鐵」本非邪惡,何以今天從學生到學者、建築地盤工人到新高鐵專家組、網民到文化界,萬眾一心齊聲反對?

原因是「高鐵」已被視為一個符號。所謂符號,是指一套價值觀與思想行為的一個簡單的視像呈現,例如骷髏頭象徵了邪惡。今天市民所反對的「高鐵」,象徵了政府的高鐵西九方案與此方案背後的不公義、反智與沒誠信。

西九方案的不公義
執筆之時,一批年輕人正在立法會門外作「斷食明志、呼喚良知」,以良知對抗不公義。反「高鐵」人士看清這不公義是制度化的,會不斷重複為禍,市民擋得了一劫擋不了第二劫,所以矛頭直指「騎劫」立法會的功能組別,揭穿工程界何鍾泰、商界林健鋒、地產建造界石禮謙,分別為中國建築及新昌營造的受薪董事,兩公司均有意競投高鐵工程; 會計界陳茂波、批發零售界方剛,身為九倉受薪董事而九倉有意競投高鐵車站上蓋物業。工程愈貴,利益集團分得愈多,所以有省三百億的錦上路方案也絕不考慮。反「高鐵」人士大喊「功能組別可恥」,正顯示了問題的根源。

七百億天價為少數使用者換來「城際鐵路」,令項目更顯不公義。政府估計每天9.9萬人次的旅客中,只有一成半是前往珠三角以外地區; 初期每天有114對列車來回深圳或廣州、只有24對到達其他城市; 因此高鐵其實只是一條城際鐵路,連接全國非主要功能。而現時平均每日只有不足5萬名內地旅客訪港,廣州直通車客量亦只九千人次,故港府估計的使用量水份極多。

西九方案除了浪費公帑,還毀了菜園村村民的家園,而政府至今未有就不同收地方案進行「社會影響評估」。菜園村附近有很多廢車場和貨櫃場,政府應先徵用這些半廢棄地,或乾脆採用錦上路站方案,遠離菜園村。其他地區也受影響,政府在1月8日的會議上首次披露,大角咀區共有47棟樓宇的數萬名居民,將會因高鐵而損失潛在發展權益; 別忘記大角咀區還有很多沒有地基的舊樓,居民的安全能不顧嗎?

西九方案的反智
政府在反「高鐵」人士理智的論述面前,無法以理服人,只不斷重複「要發展」、「不要被邊緣化」等沒有內容的濫調。最荒謬的,莫過於「一地兩檢」無法落實的問題,乘客可能要多花一兩個小時在內地車站下車接受檢查,整個快速客運的概念不攻自破,高鐵成為低鐵,結果是白花七百億元之餘市民亦白白犧牲家園。對於如此關鍵問題,運輸及房屋局局長鄭汝樺竟說至今未有解決方法,而為她保駕護航的保皇派議員也一直避開這問題。

立法會議員梁家傑指,政府○五至○八年間只交過三份共三十六頁的文件給立法會議員,直至○九年底才公佈六百六十九億元造價; 其他重要文件如交通影響評估,亦得泛民議員逼迫才肯交出。這在在暴露了政府從不專重科學論證,從不尊重一個高智慧的公民社會的根本價值觀。

西九方案的沒誠信
為甚麼各方人士直斥鄭汝樺為「大話精」? 政府硬銷不計成本也要於西九興建總站的理據之一,是「全世界的高鐵總站都在市中心」,直到本週鄭汝樺在電視鏡頭前給記者問到何以廣州高鐵站設在番禺,她竟以「不同地方有不同規劃」來搪塞。最新的謊言是鄭汝樺一直說西九方案沒有可行性研究報告,但事實是,公共專業聯盟在十月向當局索取可行性研究報告,當局十一月回信以報告內容涉及第三方利益而拒絕公開,證明報告存在; 政府要隱瞞甚麼?

政府又一直說西九總站不會令九龍交通惡化,但在1月8日在財委會上才被迫公開的「西九龍填海區發展交通研究」顯示,西九總站建成後會嚴重影響九龍區內18個路口,佐敦道須拓寬至13條行車線,彌敦道上多個路口不准轉彎,馬路切入公園及西九文化區,大舉破壞環境,而報告並無提出解决方法。再者,政府提出的每天五百萬元經濟損失,是基於高鐵經營後五十年可獲870億元經濟效益的假設,學者已評為瞎猜。

如無戲劇性發展,一月十五日立法會的撥款投票,在保皇派的護航下大概會通過。但政府贏了也是大敗,「高鐵」連同它背後的特區政府,將成為永恆的「不義符號」。

2010-01-06

愛麵說


(刊2010年1月 CUP雜誌)
「喂,你在哪裏? 剛剛在電視看到你。」法蘭西突然來電,教我幾乎以為自己犯了甚麼事上了電視新聞。原來只是港台關於市區重建策略檢討的節目,是早前的一項工作。

「是嗎? 在麻布十番找麵吃啊。」那時已入夜,我剛從成田機場抵達市中心,在酒店放下行李便走到麻布十番去,一心尋找麵店「更科堀井」。結果好不容易在六本木Hills後面一條小街上,找到了外貌平平無奇的她,怎看也難以想像這麵店早於1789年已開業 ─ 法國大革命爆發的那一年啊!

暖簾內 老貓燒鬚
更科堀井(www.sarashina-horii.com)賣的是蕎麥麵。進了店,在店中央的大檯坐下; 因晚飯時間已過,客人不多。看見餐牌上當造的蛤湯麵很是吸引,但想到昨晚通宵沒睡,不好吃蛤,便點了炸蝦蕎麥湯麵與煎蛋餅。蕎麥麵的確好吃,韌度與麵香恰到好處; 可惜那炸蝦真的不行,竟然有油溢味,壞了我的興致。但看在他二百年老店的份上,我還是願意下次來東京時多給他一次機會。更科堀井是「東都暖簾會」(江戶與東京老字號協會)的成員; 這是東京一個名牌老店的組織,於1951年由一群志在相互鼓勵、堅守傳統、順應時代發展的店家自發成立,入會標準是擁有百年以上的歷史、已傳至第三代或以上、現在仍然生意興旺。組織現有五十多個會員品牌,若找一次來一個「東都暖簾會」之旅,必定很精彩。

回港後的一天,因要跟進港台節目「左右紅藍綠」拍攝復修後的六十年代舊樓,到了從未踏足的大角咀去。完成工作後,急步往地鐵站的途中,經過一家殘舊的老式散裝麵店,又忍不住剎停腳步打量一番。店主在向街的玻璃櫃上,貼了一張某週刊對麵店的訪問報道,既在示威也在招徠生意 ─ 至少我這個路過的人,就或多或少因為瞥見那張剪報,而花了三十五元抬了一斤芝麻麵回家。

第二碗 永恆滋味
上了地鐵,看看那個廉價白膠袋,上面印着「羅坤發粉麵廠,50多年製麵經驗,配合先進烹調技術,打造一級靚麵。三代專心製麵…… 貨真價實」還有一個「100%香港製造」的爆花,是恐龍年代的宣傳語,但亦不失可愛。回家煮來吃,麵的韌度、粗細都屬高水準,但欠缺麵香。為了支持本土經濟,我還是願意多給他一次機會的,不過會改為試一試他在旺角花園街的食店。如果香港也有一個「香港暖簾會」,讓一眾老品牌集合資源去找專家搞好品牌建設,提昇產品、店舖層次,會是多好的事?

是甚麼時候開始成為麵癡? 大概是六七歲的時候吧,那時住在元朗,我家對面的小巷內有家不知是不是非法僭建的麵檔,叫做「林記」,我與法蘭西及西門最愛到那兒吃牛丸麵,每次吃完一碗總想再多吃一碗,但總是因為沒有錢而無法如願。直到搬離元朗,也沒有吃上那「第二碗牛丸麵」。我知道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麵,永遠也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