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-07-01

忽爾六月

(刊於CUP雜誌七月號)
六月,本來是愉快的月份,因我在六月出生,也最愛夏天; 自一九八九年起,六月,卻變了最傷心的月份。今年六月,格外的難過,所以,請容許我這篇文章一片混亂。發乎真心,不也正是品牌建設的精神…… (或許我在找藉口)。

默哀
五一二大地震後,幾乎所有人也曾為死難者默哀過,一次、兩次、三次。但是,在六月,有多少人為六四的死難者默哀? 有些人不能公開的默哀,有些人不敢公開的默哀,有些人覺得「冇着數」所以選擇失憶。

所以,讓我們在此默哀一分鐘。

是人是獸
覺得「冇着數」而選擇失憶,還不算最差勁。畢竟,香港人自小便給灌輸順民意識,性格不夠強的人,難以免疫。最差勁的,是為了「搵着數」而選擇不失憶甚至污衊大家的回憶。最近,有一名叫譚偉豪的港男,發放了一篇題為〈六月四日談堅持〉的文章,以「眾所週知,六月四日是一個談堅持的日子。但今年這日子對我個人來說,有特別的意義:我很榮幸……接過了……金章」起首,然而通篇與六四無關,只是不住的自吹自擂。聞說此人有意參加今年的立法會資訊科技界選舉,但觀乎IT界對此文的反感及對此人的聲討,我想他還是自行了斷算了,至少落得個乾淨。

踏着別人的屍體以求出位,譚偉豪,你很禽獸。

陳白露
對不起,禽或獸,其實也很有靈性的。六月四日,一如過去十多年,晚上穿起黑衣,與友人到維園參加燭光晚會。但到維園之前,我趕着送了表現得很不對勁的老貓Lulu到獸醫處; 獸醫為她驗血,證實是急性腎衰竭,各項毒素的指數都高得連儀器也顯示不到,獸醫說「從未見過這樣差的病症,應是中了毒」。Lulu要留院吊鹽水兩天再驗血,看看毒素會否給沖淡。六月五日與六日,我都去過探望Lulu,她看來好像比初入院時精神,也願意喝水了,強行餵食也有吞下。六日,獸醫說傍晚驗血有結果後會打電話給我; 趕着外出開會的我便先行離去。

Lulu今年十歲,大概等於人類的五十多歲,嚴格來說還未算是老貓,應稱作中貓。從愛護動物協會把她領走的那天,她還不到半歲,瘦小兼一臉憂鬱,並不可愛,但不知何解還是帶了她回家。也許是因為她的綠眼睛,或是那個「求你帶我走吧」的表情。協會職員說她剛出生時大概受過虐待,是一名警察在街上撿到她,把她送到協會去的。帶她回家,為的是要替一歲半的暹羅貓旺財找個伴,省得旺財對我過份纏身。街貓就是街貓,沒多久Lulu已給養得肥肥白白,而且飛簷走壁身手不凡,智商也比旺財高得多,順理成章便反客為主的成了旺財的「大佬」(雖然兩個都是女的)。由於她實在聰明得有點奸狡,有一次我看完《日出》的dvd後,便給她起了個花名: 陳白露。陳白露是個曾經有理想的其後卻淪落風塵的交際花,最終在陰暗生活中等不到日出的一刻,以自殺來完成自我救贖。陳白露的英文名是Lulu。

六日傍晚,獸醫來電說驗血結果顯示Lulu情況毫無起色,腎臟已完全失去功能,救不活的了,我可以翌日早上去領她回家,與她多相處三兩天,但這樣會延長她的痛苦; 或是翌日早上為她打針「安樂死」。這是很殘酷的一個選擇。是幸運還是不幸? 結果我不用選擇。七日早上,正梳洗準備去獸醫院,卻接到獸醫來電說Lulu不行了。我急忙跑到獸醫院,只見Lulu躺在診症檯上,瞪着眼,右手還插着吊鹽水的喉管及纏着紅色崩帶。「她剛死了。很突然。」獸醫說。不可能吧,Lulu還瞪着綠色的眼睛。「你多跟她相處一會吧。」獸醫說; 然後關上門讓我跟Lulu靜靜相對。我把手放在Lulu身上,她的身體還是暖的,她一身褐色白色混雜的毛還是柔滑富光澤的。不可能吧。很久之後,我把手稍移,卻發現她的身體已冷; 剛才的溫暖,原來只是我的手的溫暖。再不忍,也只有離去。

十字軍
“Good to know (you’re still in the branding industry), guess the blood is still in us for the branding crusade!” 早幾天K大姐發了個facebook訊息給我。在facebook中重遇十一年沒見的K大姐,真是意外。她是台灣人,是從前駐上海的同事,我是出差時認識她的。她對我們後輩十分親切,所以我格外喜歡她。

K大姐以十字軍暗喻做品牌的,言重了。公元1095年至1275年的一百八十年裏,東西方在宗教的問題上,一共發生了八次的大戰,歷史上稱為十字軍東征。首次東征由隱修者彼得招募了數萬農民和武士,而主力則是各貴族統領的幾十萬軍隊,二者成功收復聖城耶路撒冷,建立了四個十字軍國。1147年,第二次十字軍從歐洲出發,卻遭慘敗; 1187年,回教徒打敗了十字軍,重新佔領耶路撒冷。第三次十字軍是英德法三國聯軍,但後來德軍撤回歐洲; 英法聯軍及後又發生糾紛,法軍撤回; 留下的英軍最終也得撤退,但成功爭取准許朝聖者自由前往聖城。在十三世紀還有五次的十字軍東征,結局是1291年回教徒攻破十字軍所佔領的最後一個城市埃克。這連綿的戰爭,使生靈塗炭,卻也令科學、數學、製紙、印刷、建築、商業和醫學傳入歐洲,暗地裏改變着西方的文化,埋下文藝復興的種子。

十字軍? 免了。說得再漂亮,殺人就是殺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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